19日清晨,濃霧迷漫,能見度不到數十公尺。順著清運路線指標來到新頭碼頭,沒變的是那一大片沙灘,與沙灘上繫船纜用的大型水泥基座。站在沙灘想著那每週一次的岸勤工差,要限時完成卸船貨的命令,那種螞蟻雄兵的場景,即使退伍好幾年後,還斷斷續續出現在夢中。
來到料羅找尋隱藏在附近樹林內的幾座糧秣倉庫,門前那些標語依舊,而海光戲院、軍郵局只剩下外觀建築物。當時車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交管哨,反空降堡早已人去樓空,撥開樓梯上的絆網。登上堡頂往下注視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逐漸增多的車輛,發現在金門軍用車已經很少見,被自用車所取代了。
回到山外巷子內的江南商店寄箱白金龍,看著擺滿著不同年代的紀念酒,好幾種就是當年的樣式。與老闆娘談論著當年返台休假時,肩上扛著那塞滿金門紀念酒的黃埔袋,手上還提著一大箱特產上船。現在很方便了只要付錢、留下收貨地址,快遞寄送兩天就可以收到!
與王先生會合一起出發,尋找此行的主要目的地:「復國墩海漂站」。海漂站在那裡?王先生他幾個月前曾經來找過,沒有頭緒。 在網路見到我確時常提起 「復國墩海漂站」,就這樣,兩個完全不相識的金門兵,透過網路相約返金來找海漂站。
我們先抵達溪邊灣找到一哨,到達溪邊灣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空曠,一哨已經完全消失,一旁還有兩部怪手停在現場。 當場我就傻眼,應該就差那麼幾天,或許我早兩天就來的話,還可以為一哨留下最後的身影,遺憾:::。一哨旁往二哨的階梯也一併消失,在一片蔓草叢林內搜尋,可以確定二哨就在那一片茂密林區之上,據點難尋就像尋找昔日戰友一樣,也是扼腕:::。接著是循著礁石上的水泥痕跡在密林中被找到五哨,但也只找到七十一年時所建的新哨所,也已經用水泥封哨。五哨的舊寢室是一處「坑洞」,也應該成了通往漁港道路的一部分。
再次來到七哨,這次不同是身旁多位聽眾。我細說著那機槍堡當年有段深刻回憶,當十幾把上膛長短槍指著機槍堡門口,連長要我去踢開水泥門:::。指著戰備道上的幾處陣地,陣地演習就是要跑到這一個窩。有次全島演習,在這裡一趴就是三天三夜。戰備道入口右側有塊水泥板,當年初一、十五晚上班哨人員集合拜拜的地方。進入坑道前的凹洞是用來放置手搖式EE8電話機用的:::。帶領王先生來到「陣亡紀念碑」前,兩人雙手合十,王先生看完碑文,突然說出:「我應該知道這件事」,八十三年他正服役於花崗石醫院!
準備好大型手電筒,兩人在坑道前再次雙手合十,誠心報告各位前輩與無名英雄們,此次前來無打擾之意,純粹只是想為海漂站與據點留下影像,深呼吸後下坑道。坑道內保持著很乾淨,還是一樣的潮溼,還是可以聽見兩旁小排水溝潺潺流水聲。左手邊就是當時放置海漂實物與傳單的地方,海漂製作就在這狹窄的坑道內進行。折傳單、放實物,成品放入大型飼料袋內,再用布袋針縫口,抬最裡頭的那座射口也已經被到漁港哨,上船放海漂。再往內走是各式彈藥箱就層層疊放在坑道左右兩側,水泥封閉。幸好當天坑道內積水不深,才能順利走完整個海漂站坑道。
回到坑道口右轉直達外寢室,當時是老兵與哨長的床位,是用簡易木板釘起來的,中間還有個小桌子可以寫字、擦槍:::,角落放置槍架。經過蹲式廁所,戰備水池、彈藥庫,來到內寢室,內寢室空間雖然不大,當時還用三合板隔出三分之一的空間當排部。內寢室是新型上下舖鋁床,睡上下舖人員,常會被上級的電話記錄打敗,上舖人員頭朝外,下舖人員頭朝內,沒幾天又改回來,徒增第一線士官兵的心理壓力,有時下衛兵我就抱槍而睡,才能增加些許安全感。
最後來到坑道最內側,有幾座低於海平面的射口,當年每遇到大漲潮後,就是要拿臉盆來勺水,打開射口水泥板將海水往外潑,保持射口通道乾燥。坑道內的指揮堡也還在,倒是手榴彈場已經塌陷。
回到闊別二十一年的地方,整個記憶都鮮活了起來,許多往事就如昨日發生一般,只是許多戰友已經失連。在舊崗哨亭內放置一本事先準備好的哨所簽名簿,就像當年長官查哨簿一樣,來訪者請簽名留下連絡方式。 一段時間後,也許就能在簽名簿內找到昔日戰友,至少也會有前後期戰士心得交流。
金門是我成長記憶中最深刻的地方,一定也有曾經駐守過這據點的戰士,懷著與我一樣的心情重訪舊地,回憶當年盛況,海漂站、漁港、小店、驅離射擊、陣地演習、水匪、三哨:::這些一定還會有人記得,至少我從沒忘掉過。
離開金門前,特別與王先生一同前往花崗石醫院後山靈堂,為建設金門而付出生命的各位英勇戰士們,獻花行舉手禮。下午還有一點時間,在漁村到夏興間舊據點與進入塔后金門廣播電台做最後巡禮。
金門舊據點三日遊,時間真的不夠,還有太多地方沒有去找。還有來到昔日金門的家,我會見物思量突然想起那附近還有許多值得回憶的地方與村民。如果軍友們有心前往找尋舊據點,只有兩個字可相贈:「趁早」。相信每個據點背後都曾經發生許多動人故事,那是屬於軍友們獨特的回憶。下午七點往台中最末班飛機起飛,從空中鳥瞰金門夜色,路燈已經佈滿大部分道路,金門已經是一片明亮的,希望也能很快的轉變成為一顆閃亮明珠,腦海中裝滿了難忘的記憶回家。此行特別感謝夏興吳先生一家人熱忱招待,與曾經幫忙我,給予方便的各位小姐、先生們,由衷感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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