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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金營測後,部隊移防來到一個新駐地──復國墩。復國墩對面也有個島叫北碇,那裡駐守的是自己人,這回敵人離我們很遠,遠的目視不到在圍頭。當時的復國墩為營據點,守防範圍由狗嶼灣至下湖,還包括溪邊與北碇,另有海軍雷達站、空軍防砲、觀測所、海漂站...許多單位所組成。  

  復國墩村內只有幾十戶村民,大多數是靠海生活,其中也有幾戶人家兼營小店生意。漁民每天出海都會有收穫,龍蝦、金門蟹與許多不知名的魚類海鮮。偶爾也會出現雲南白藥、宜興茶壺與許多不知名的大陸貨,這些小東西是漁船出海時躲在礁石後方與大陸漁民交易而來。進漁港哨後混入在漁網中夾帶上岸,他們知道、我們知道,只要不明目張膽,上級單位不說話,衛哨兵總是睜隻眼閉隻眼大家相安無事。  

  那些漁民我們還靠他們放海漂、北碇小運補...。而漁民身份漁港哨就要嚴格查核,不然混入個不明人士上岸,那就代誌大條囉!復國墩是個很有趣的地方,晚上追查要可疑燈光信號,查哨人員會被丟石頭、不定點的埋伏哨、驅離射擊、吃海鮮,就連靈異事件都來湊熱鬧。



  民宅距離海防班哨最近的只有數十公尺,軍民就阰鄰而居。村莊又是外出通往連部的必經之地,除了上小店買東西方便外,軍民互動關係就這樣慢慢建立起來。但也有缺點,村民就常超過海岸管制區,放牲口吃草,甚至就整群村民結伴,越過海灘管制區到岸邊凸紫菜、採石蚵、撿拾貝類...,當戰情用力釘下來時,衛兵能做的就只是拜託村民們儘快回家。  

  夏天炎熱,小店內那一(掌)十元的X泉牌汽水是我們大部分弟兄的飲料,一天喝上幾瓶,就能把薪餉給喝掉了一大半。連上伙房所燒的開水,我們很少去裝(太遠不方便),弟兄都就近到村內歐巴桑家中裝開水,歐巴桑也把我們當自己人,裝不夠再去燒。  

  歐巴桑家中除了有兩位女兒幫我們洗衣服外,還經營浴室,夏天浴室生意清淡,歐巴桑也賣起自製的冬瓜茶,對我們阿兵哥們就半賣半相送。附近哨所的同袍,也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,除了每天來裝開水,沒事經過來聊天,遇到有不懂的事就來請教歐巴桑,初一十五拜拜所要用的用品,全都託歐巴桑幫我們代為張羅。漸漸的歐巴桑家也成了小店,龍蝦泡酒、炒螃蟹、煮泡麵...,海產都是歐巴桑的先生與大兒子討海的收穫,自捕自銷,三、五十元就能炒一盤海豬肉、螃蟹,讓我們解解嘴饞。


  

  阿福是歐巴桑的屘仔子,也是他們家的糖霜丸,每到了吃飯時間歐巴桑就會拉大嗓門往村莊內叫著:「阿福仔,轉來吃飯...。」阿福正巧也與我們七哨班長同名,每當我們在哨所前聽見歐巴桑的呼喊聲,常會半開玩笑的對著班長說:「班仔,快轉去吃飯了,阿母在叫了...
」。班長對這位小阿福也特別有緣,有事沒事總是找機會逗他玩,常會模仿那特殊宜蘭腔調說著:「阿福仔!呷飯配漏冷(魯蛋),呷乎肥肥,激乎鎚鎚」。  

  每天清晨天微亮,一群漁民就已經結伴來到漁港哨前登記出港。幾小時之後,就會有一部裕隆1.25噸的小貨車停放在村子內,等待著漁獲上岸向漁民們收購,這時候是村內最熱鬧的時刻。漁民都聚集在五哨上方那幾坪大的拍賣場,磅裡秤著是豐收,嘴裡說著是與風浪車拚的過程,當鮮活蹦跳的大龍蝦、螃蟹、黃魚...一一被裝入保麗龍箱子送上小貨車,聽說那些漁獲都將被賣到台灣大餐廳而且還是坐飛機。當交易結束小貨車揚長而去,道路沙土順勢飛揚而起,漁民們也停止話題紛紛回家休息。  




  歐吉桑回家補眠,就留下歐巴桑蹲在空地前整理漁網,網內殘留下那些沒有經濟價值的小蝦、小蟹順手一丟,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幾隻雞就爭奪搶食著那尚青的海鮮,真是好雞命。當中午吃飯時間又聽見:「阿福仔,轉來吃飯...」。  

  七十一年那年夏天剛過,就看見阿福穿上制服戴上帽子背著書包要上學去,那大一號的制服穿在他身上,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,跟我小時候要去上學的情形差不多。記得阿母的理由是:「囝仔人卡會大,買卡大件可以多穿兩年」,歐巴桑當時的想法也應該是如此吧!那天阿福在哭鬧下,很不願意配合的被他大哥帶去了學校。


  阿福仔在我們離開金門時他小學一年級,這次回金門聽歐巴桑說,已經娶妻生子為人父,時間飛速而過,那當年純真的笑容就只能在記憶中出現,經過了二十幾年我還依稀記得。阿福他並沒有激乎鎚鎚,倒是我們個個都已經呷乎肥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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