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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金門最寒冷的月份,在金東編號E2│038據點,伸手不見五指暗夜裡,強烈的季風吹襲,雨又下個不停,兩名衛兵只能背著步槍,抖擻著身軀,穿著海防大衣在半坪不到的崗哨內往外監視。遠望著每天看得熟悉不過的海岸線,剛與另一名衛兵說著:「這種天氣除了連上長官之外,應該沒有人會來查哨」。


  時間剛過上半夜,準備下坑道叫衛兵時,突然電話鈴響,接起電話,並不是連長的電話查哨,是連部總機阿仁來電轉告,海軍雷達站測出座標****.****,有一光點類似匪船靠近,那位置正是距離哨所前約兩千公尺,一塊礁石正後方。  

  這一帶海域常有匪船越界捕魚,而這次情況不同,天候不佳、海象惡劣。事先又沒有聽到漁船引擎聲,也沒看見發光的船桅燈,這就十分可疑。在第一線守防,除了靠視力外,沒有月光的黑夜或是霧季,敏銳的聽力更是衛兵不可缺的。  



621觀測所制高點

  搖EE8轉請621觀測所確認,觀測所回覆海面上並沒有異狀,坑道內取出星光夜視鏡觀望也只看見礁石模糊影像。這時制高點太武山雷達站來電證實是有匪船藏匿,更有可能是水匪用的橡皮艇,這下子緊張了,全班人員進入陣地,陣地搜索。  

  幾天前晚點名,連長宣達每日公報時才指出,近日在內洋活捉水匪一名,擊斃兩名...,第一線哨所應提高警覺...。水匪上內洋做什麼?這兩個月來本營除了衛兵外,其他人員正在那裡鋪設鐵軌、挖沙推車,積極趕工,要在移防前完成上級所交付的防禦工程(漁塭、戰壕)。對岸共軍一定看到大批人來車往,很想知道國民黨軍在內洋那一大片海灘上到底是在搞什麼東西!  

  拉下五零重機槍槍衣,拉槍機兩次,不待命驅離射擊,咚咚、咚咚咚,咚咚、咚咚咚,一般聽到這種全自動又準確的點放,大陸漁民大都知道是老射手打驅離,會立即離開。而這艘匪船它根本就是完全不動,認為金門守軍不知道它的存在似的。對於礁石後方的目標,直射武器只有警告性質,始終逼不出他們,隨後連長命令六零砲組迫砲射擊了幾發照明彈與榴彈,又因超過最大射程而作罷。要求海龍出海驅離又沒有非常急迫性,狀況就交由衛兵繼續嚴密監控,一切等天亮再說。 


 


7哨75無後座力砲

  進入坑道不卸裝抱著槍迷糊睡去,天微亮,各級長官紛紛到場坐鎮指揮,五零機槍射擊,兵器連調來八一迫砲射擊,原本是躲在礁石後的匪船,終於被逼了出來。一艘匪木殼船隨著海浪直向我方陣地漂來,驅離射擊怎麼打也沒用,它早已經是失去動力。突然一轉彎,船頭向前有強行靠岸的跡象,防區長官來電大罵,離海岸線只有數百公尺,怎麼還不處置時。現場指揮官口中冒出一句「匪船靠岸,師長記過」,下令火砲摧毀射擊。  

  經過長時間防衛武器訓練,踢砲操、實彈射擊...等的不就是這一刻,有艘匪船當活靶,不必像之前只打著不會動的六號礁石,但是內心開始掙扎。 

    想起一首童謠,天這麼黑,風這麼大,爸爸捕魚去,怎麼還不回家...。  


    也許船上是機器故障回不了家的漁民。  

    也許船上是跪求媽祖保佑的漁民。  

    也許船上是想投奔自由的反共義士。  

    也許船上是假扮漁民描繪我陣地的匪軍。  

    也許船上是幾位想趁機突襲的水匪...。


    再多的也許並不能改變我們保護金門前線的重責大任。  

   射擊極準的五零機槍射手當時失常了,彈著點就只在匪船周邊飄。現場指揮官下令,無後座力砲射擊,報告長官:「之前撞針斷裂軍械士還沒補上」。搖EE8下令八哨戰防砲射擊,砲長報告說:「戰防砲為固定式射口,目標偏右瞄不到...」。我們並沒有失職,只是在拖延時間,期待著海龍快艇及時出現把匪船拖離三千公尺外,越遠越好!  



9哨75無後座力砲

  無後座力砲那裡還有?報告長官:「九哨有」,電話連絡九哨快把砲抬來...,等待中時間一秒秒過去,匪船漸漸往南漂去,離開我們守防範圍。現場指揮官氣急了,劈頭大罵,隨後招來吉普車追著匪船而去。當天這狀況在那裡結束,如何結束,沒有問也不想問。


  來金第一次聽見「匪船靠岸,師長記過」這種說法,也將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聽到。流傳二十幾年前的老故事,寧可錯殺,也不能放過,國共對立的時代造成多少悲哀。


日期:72年元月7日。現場指揮官20年後已經掛兩顆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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